铲着灰色的半固体。铁锹和混凝土中的砂砾摩擦，发出悦耳的沙沙声，聂义峰听着这个声音反而更有劲了。他有节奏地铲一锹，转身，啪地一下扣在车斗里，再转身来下一个循环。不一会儿，就已经装满了大半个车斗。

　　“差不多了差不多了，装太多你们控制不了。”老师傅提醒他。

　　“没事，我有劲！”聂义峰满不在乎。

　　“这小车光有劲没用！好了好了，这些就行了，赶紧送到路上！”老师傅不耐烦地一挥手，聂义峰悻悻地撇撇嘴，一鼓作气推起车。不推不知道，一推……聂义峰就知道几斤几两了。看着半个车斗的水泥灰没多少，却分量十足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，独轮车重心靠前而且很不稳定，再装上大半斗含水量充足的混凝土，更加剧了重心的不稳定。

　　聂义峰让车动起来没费多大劲，然而刚迈了两步就来了险情，车斗突然不受控地向一侧倾斜，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就让聂义峰失去了平衡，两根扶手像绞索一样把整个人都卷了进去。眼瞅着就要稀里哗啦摔一地，老师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，手疾眼快地蹿过来，一把扶正了小推车，停稳了。聂义峰顿时极度尴尬，脸上都有些发烫了。

　　“你看，说你不听，你们这些年轻人，一看你走路样子就知道你没干过这种活。”老师傅似乎对他预言成真很得意。聂义峰不说话，这些天来他听得最多的就是“你没干过这种活”，即使习惯了却依然觉得刺耳。老师傅并不管他想什么，用脚磕了磕聂义峰的鞋子，让他分开腿，“推小推车，你得把腿叉开！八字脚摆出来！撇着八字脚往前蹬！还有胳膊，伸直绷住劲！腰也得用力，挺直了！这样走起来才稳！”

　　聂义峰笑道:“干什么都有讲究啊！”

　　“你们这些孩子啊，以为自己什么都会，有的是东西要你们学呢！快去吧！”老师傅摇摇头，回去继续操作搅拌机去了。

　　聂义峰拍了拍手套，立刻扑出了一团尘埃。他清了清嗓子，分开两脚撇出了一个大八字，这可让他很不习惯，挺腰绷住手臂，起！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，刚才还桀骜不驯的小推车这次就乖多了，聂义峰走了两步，虽然依然感觉颤颤巍巍的，但比刚才差点来个倒栽葱强多了，心里有了自信脚下也快了许多。他一鼓作气，推着小推车上了公路，按照指引把混凝土倾倒在一段正在修建的路段里。

　　“哟，小聂，辛苦啦！”林洋扶了扶安全帽，很是热情地向聂义峰打招呼。能不热情么？那可是为救他儿子才掉进海里啊。

　　“林工，今天这路能修到西城区吧？”聂义峰满怀希望地问。

　　林洋看了看计划书:“嗯……差不多……看石料供应情况。咱们那个采石场规模太小了，用石料的地方太多。城内设施、自来水厂、港口道路……僧多粥少。咱们犯了一个错误，前几天取得了一些进展，大家得意忘形了，现在上马项目太多，把咱们的机械力量分散了，结果一些工程反而要人堆……就像这，搞得像90年代的建筑工地似的。我一问水泥泵车在哪，还给我在鑫运1号上待着呢——开玩笑呢……”

　　“头一次，有疏漏，难免。”聂义峰说道。

　　“按说井总是搞建设的老油条了，这种失误不应该啊……”林洋无奈地摇摇头。

　　“以前他是建工厂，现在毕竟是建城市，不太一样。”

　　林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，把手一背，打量了一下聂义峰:“累吧？减肥了！”

　　“是啊，要不是因为能减肥，我才不放这劲呢！”聂义峰半开玩笑，又抬起了小车，“林总，我去运下一车了！”

　　“好！注意安全！别闪了腰！”林洋笑着，推了一把小兄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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